坐在這個蛋型的咖啡廳裡，口中的彩蛋棒棒糖與耳邊的柴可夫斯基 - 綺麗的憂傷圓舞曲交響著。一整天在Faberge博物館裡所見，讓我理解，這座氣派又華美的大城聖彼得堡，其命運，也正如這一顆顆蛋形珠寶一般：閃耀，細膩也滂礡，卻帶著濃濃的無奈，繼續閃耀在芬蘭灣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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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座落在Faberge彩蛋博物館的蛋形咖啡廳，其棒棒糖甜點也如彩蛋一般精巧華美 |
這麼豐富的一個城市，事實上歷史並不長呢！彼得大帝在十八世紀初期，野心勃勃地，期望為俄羅斯建造一個對外貿易的重要樞紐。但在十八世紀之前，聖彼得堡並非是個城市，只有少許部落居住。因為它是俄羅斯在芬蘭灣唯一連結波羅得海的出口，天然的港灣地形，成為彼得大帝心目中最理想的首都所在。
當彼得大帝選定要在聖彼得堡建造一個西化（歐洲化）的大城時，他要讓這個城市能完全凌駕荷蘭、英國等歐洲當時候最繁華的大城，請來法國、義大利最優秀的設計師，以時下流行的巴洛克風格，匯以龐大的資金建蓋碩大的皇宮，讓聖彼得堡從一個小部落成為輝煌的首都。彼得大帝並下令，在這個有許多河流的城市，所有堤岸兩旁的建築物，不僅要壯闊、氣勢逼人，還要佐以時下最華麗的雕飾，讓它成為一個富麗堂皇又充滿現代感（當時的巴洛克風格）的泱泱大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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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photo by Kaisu Raasakka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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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photo by Kaisu Raasakka |
由彼得大帝建造的大城，於是名為，聖彼得堡。彼得於1692年稱帝，除了讓俄羅斯的現代化，還在波羅的海戰役中屢戰屢勝，尤其是1700-1721年發動的北方戰爭，戰勝當時的霸權瑞典，於是開始管轄波羅的海區域各國領地，1722-1723年對波斯戰爭後，又取得裏海沿岸。聖彼得堡自1712~1918長達兩世紀，是俄羅斯的首府，也是各國敬畏又崇拜的文化大城。
然而，我對這華麗大城的第一印象，是來自蛋型的珠寶： Faberge Egg（法貝熱彩蛋）。記得學生時代，第一次航行在波羅的海上，郵輪的商店擺出法貝熱彩蛋，看得我目瞪口呆！他們令人貪戀的精緻，真是一眼就會迷醉的希望擁有它。因為彩蛋放在商店裡，我一直認為他們是珍貴的珠寶，就是學生無法想像能擁有的奢侈品。銷售彩蛋的店員是這趟旅程特別外聘的「珠寶鑒定師」，來自俄羅斯，剛好也叫Veronika! 因為我們同名，又同樣是郵輪的「外聘」身份，Veronika每次看到我，就會拿出不同的彩蛋為我介紹。
第一次，她帶著白手套，從展示櫃上拿出一顆顆發亮的蛋，小心翼翼地擦拭、再輕輕的打開，如同一個儀式一般，她說：
「這些都是認證工坊仿照Faberge所設計的帝國彩蛋而製作的。妳聽說過Carl Faberge吧！？」我搖搖頭說：「雖然大學有修藝術史，但是對於珠寶不太認識呢！妳多說一些吧！」Veronika看我這麼有興趣，也就興致勃勃的介紹：「Faberge生於1846年，是俄羅斯著名的金匠、珠寶首飾匠人，被譽為「俄羅斯皇家御用珠寶師」，但是他的作品不只是珠寶，還是真正的藝術喔！你知道嗎？！在2002年，Christie佳士德拍賣會上，一顆Faberge彩蛋，就以950萬美元拍出呢！」我聽得膽戰心驚的，本想把玩這顆光燦的珠寶，於是作罷！Veronika笑著說：「不用擔心，現在我手上的是認證工坊的複製品，你可以打開看看。不過，雖然不是真跡，但是工坊要能製作出來也是需要相當的技術，並不是在平常紀念品店看到的簡易彩蛋。所以這些複製品售價也不低的呢！」
Veronika繼續說：「Faberge曾留學德、意、法、英等國；其實他爸爸本身也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金匠，他在1872年繼承了父業；因為技術精良而且獨具創意，開始受到到皇室注意也邀請到冬宮進行藝術品的鑑賞與修復。1882年參加莫斯科全俄展覽會後，遐邇馳名。」
Veronika遞給我一顆紅色的蛋，示意要我打開：「這一顆The Hen Egg，是Faberge與皇室合作的開端。在1885年的復活節，沙皇亞力山大三世特別向Faberge訂製一個復活節彩蛋，送給從丹麥迎娶的愛妻：皇后Maria Feodorovna。原版是白色琺瑯外層，外表看起來簡單無奇吧！？你打開看看吧。」好似要揭開初戀的信一般的緊張又好奇，緩緩打開，竟然有個黃金做的雞蛋，於是，再打開蛋中蛋，裡面是一隻小巧的金母雞。這好似繞進一個迷宮裡，再打開金母雞，肚子裡竟然還有一頂鑲著鑽石的迷你后冠與一顆迷你的紅寶石雞蛋！我雙眼都是閃光，掩不住的驚奇，於是Veronika笑著說：「所以妳可以想像出皇后瑪利亞在一百多年前，對這個禮物會是多麼愛不釋手了吧！Faberge因為獨特的巧思與絕妙精緻的技術，獲得皇室青睞。亞歷山大三世要求Faberge每年都要設計一隻獨一無二的復活節彩蛋。這就是Faberge Egg的由來！」
「他們是什麼材質做成的啊？」手指觸摸著這珍奇珠寶，心中的讚嘆全寫在臉上，還有一股不可思議的感謝，覺得怎麼可能雙手握著這樣的精工藝術，也想悄悄體會皇室收到這禮物的心情...
「Veronica, 別忘記這些是複製品喔！」Veronika笑著說。「真跡更是令人驚艷呢！在Faberge的年代，珠寶價值主要來自尺寸和重量，越大越重，就越能受人矚目。Faberge為了與其他珠寶商區隔，他革命性的將珠寶價值，由克拉數轉到藝術設計和工藝技巧的表現，將時下珠寶店堆砌珍奇材料的方式，改為大膽的使用不同材質如琺瑯、陶瓷、小珍珠、玻璃、鋼鐵，甚至還有木材等。當其他珠寶商們還守著白色、淡藍色及粉紅色，Faberge獨樹一格的使用了黃、紫紅、橙紅和各樣的綠色，總共超過一百四十種全新的顏色呢！」
我越聽越是崇敬，好似愛麗絲掉入的那個坑中開始展開一場奇幻夢遊。Veronika又拿起另一顆更是耀眼的作品：「這是1897年的<加冕典禮>彩蛋，許多人認為是這些帝國彩蛋中最珍貴的作品了。亞歷山大三世之子尼古拉二世，也沿襲了父親在復活節製作彩蛋的傳統，每年都為母親瑪莉亞和自己的皇后亞歷珊德拉訂製一枚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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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Photo by Kaisu Raasakka |
「這顆<加冕典禮>是尼古拉二世訂製的。」Veronika把一顆全金的彩蛋拿給我。「妳看，彩蛋表面為淡黃色瓷釉，上面劃分為裝飾有黃金的月桂樹小格，每個格子的交叉點都有一隻黑色的老鷹，象徵俄國皇室，每隻鷹的胸口又鑲著小鑽石。更厲害的是...」Veronika笑了，示意要我打開，我好似又要踏入另一個神殿的心情，打開它，裡面藏了一輛四輪馬車，閃閃發光，因為尺寸小而格外精細。
「很漂亮吧！」Veronika說。「這個十公分的馬車是完全按照嘉冕禮時，皇后亞歷山德拉乘坐的原型縮小的喔！材質是金、鑽石和水晶。」
「太不可思議了！謝謝妳分享這麼極致的俄羅斯藝術！」
Veronika說：「別忘了，這只是仿製品呢！我們很幸運的，在2013年，聖彼得堡開了Faberge Museum，裡面收藏著九顆帝國彩蛋真跡，妳一定要去看！」
當郵輪停泊在芬蘭灣口，涅瓦河畔(Neva)兩旁壯闊的氣派建築成了旅人們最期待的迎接。迎面撲來的一股講究的霸氣，竟然令我心生敬畏起來。然而更令人驚奇的是氣派之間的細膩，所有巴洛克時期的雕琢裝飾，鑲嵌在碩大的建物上，從聖彼得堡的面容，我已經嗅到法貝熱彩蛋的氣質。
在Neva河左支流的Fontanka河畔，Faberge Museum法貝熱博物館座落在Shulanov皇宮，這是一座新古典主義的氣派建築，與河畔旁的其他建築，一同創造出彼得大帝想要的城市氣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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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photo by Kaisu Raasakka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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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才開幕的法貝熱博物館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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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photo by Kaisu Raasakka |
我踏入這座皇宮，眼前的大廳，正如彩蛋一般精緻、又大器！博物館是由俄羅斯石油大亨Viktor Vekselberg所建立的，他在2004年以1億美元，從美國出版界巨頭Forbes家族收購了九顆Faberge帝國彩蛋。並大量收藏俄羅斯裝飾藝術。自2006年開始整修Shulanov皇宮，期待以此為據點，讓俄羅斯藝術永久保存。
在展間裡，我看到Veronika介紹給我的彩蛋真蹟，他們豔麗奪目，且這九顆彩蛋，都完美呈現了幾任沙皇對他的囑託：
「不論你是用什麼材質什麼技法，完成的作品，一定都要充滿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！」
Faberge從1885年為皇室製作的第一顆彩蛋，到1917年的22年間，總共為沙皇與私人收藏家製作了69顆彩蛋。其中有54顆是為沙皇亞歷山大三世與尼古拉二世所作的。1917年二月革命，沙皇被迫退位，昔日享榮華富貴的皇室，紛紛淪為Bolsheviks黨的階下囚。而Faberge在1917年二月交出最後一顆彩蛋後，也逃亡瑞士。成為沙皇御用珠寶師的輝煌年代，創造極致精美的藝術，那些成就、那些效忠的情誼，似乎皆成空。Faberge在1920痛心欲絕，死於瑞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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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photo by Kaisu Raasakka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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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photo by Kaisu Raasakka |
看完彩蛋的精彩似乎也歷經了皇室的興衰，我靜靜走來到博物館的咖啡廳。它獨具巧思將屋頂設計成蛋型，充滿現代感的紅白相間格局，卻也流露一種富當代性的華麗。廳裡展示著色彩繽紛的彩蛋棒棒糖、連蛋糕甜點都要寫上Faberge之名、還有特調過的咖啡，讓黑褐色的飲品也多了豔麗層次... 試圖在一杯咖啡裡展現俄羅斯的極致藝術。
我點了一杯Cafe Faberge，這杯特條咖啡有粉色的草莓製奶泡，看起來甜蜜討喜。怎知，一飲入口，那下層的黑咖啡又濃郁的苦澀... 甜苦交雜，美好與現實的人生，正是Faberge輝煌的一生啊！
回想起這趟旅程，在郵輪上初識彩蛋，也開始揣想他們誕生的所在聖彼得堡，必定也是一個講究細緻雕飾的城市！？一顆顆打開它們，裡面有馬車、天鵝、城堡... 俄羅斯的歷史，寫在這一顆顆蛋上。我從一顆蛋認識一座城市，又由一座城市，領會蛋的藝術。
含著甜蜜的彩蛋糖，耳邊卻響起柴可夫斯基的哀傷圓舞曲。柴可夫斯基總是多情，以浪漫編織旋律，卻為其穿戴憂鬱靈性，怎麼跳也跳不開的宿命，好似那奢華的藝術品，終究是一場雲煙...
（3100字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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